澳門警察
•警 察 文 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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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護車上
楊世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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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不覺又到深秋,天氣乍暖還寒。犬兒自幼
體弱,不勝寒風,咳嗽連連,終病倒在床。身為人父,
當然照顧在側,徹夜無眠。整夜守候在旁,回過神
來,望向窗外,天邊已一片靛藍,時近天亮。他情況
亦有好轉,剛剛入睡。我坐在床邊,不時聽見街外傳
來救護車的警號聲,似遠忽近,在街道中迴響,總是
未曾靜止。我家並不近醫院,亦不在通往醫院的主要
路上,但今晚卻時常聽見救護車的警號聲。大概是天
氣不好,家中老人小孩易有不適,救護車出勤亦較平
常繁忙。去年救護服務出勤總數,已達三萬八千多架
次。救護車每天在街上穿梭,運送傷者病人到醫院。
澳門市民經常在街上看見救護車,亦有不少人使用過
救護服務,對救護車不會陌生。
回想起第一次接觸救護車,我才剛上中學,當
時澳門還未回歸。那時,祖父健康日漸欠佳,經常暈
眩。一天晚上,一家人在家中吃飯。突然,祖父暈
倒了,頭往枱角撞個正着,血流披面,失去了意識。
家人萬分焦急,不知所措。父親話也不說,將祖父背
起,打算送祖父到醫院。當時澳門救護車服務並不普
遍,家人根本沒意識叫救護車。但碰巧姑丈在家中,
姑丈是當警察的,所以知道有這服務,便立即打電話
召喚救護車。其後,父親背着祖父,一家人在街上等
候。我亦在其中,手牽着祖母,望着,不知所措。祖
母雙眼通紅,手在顫抖。過了一會,救護車到場,停
在我們前方。兩個穿藍色制服的人下了車,其中一人
不耐煩地喊道:「邊個叫車呀?」祖母衝出來說:「阿
伯撞親個頭呀。」他看了一看,打量了一下說:「上
車啦!」並示意父親背祖父上車。祖母連忙跟上,正
想走進車廂之際,突然被喝止了。他呼喝了一聲:「你
做咩呀!」指着祖母說:「只係畀一個人跟車咋!」
一副嚴嵩的官威,頓時全場靜了下來。我們望着,卻
只剩下無奈。未幾,另一個人走上來,輕輕地扶着祖
母說:「得,婆婆,你上車先,好快車阿伯去醫院。」
頃刻之間,猶如海瑞再世。說着說着,一面示意嚴嵩
退下,一面扶祖母步上救護車。救護車將祖父送院,
我們亦尾隨其後到達。幸好,當時祖父並沒大礙。這
是我對救護車的第一印象,是官與民的關係。人們無
奈須求助於威權,唯有寄望廉吏打救。
往後十數年,祖父身體日差,召喚救護車幫忙,
亦漸漸變得頻繁。同時,家人亦見證救護服務日臻完
善。慢慢地,救護車上再看不到嚴嵩或海瑞的身影,
只看到一群平實的救護員在工作。其後,祖父一病不
起,最後一次乘搭救護車到醫院後,便離我們而去。
幾年後,父親亦如是。救護車送父親走完人生的最後
一程。
無獨有偶,多年後我當上了消防員,主要負責
滅火救援以及救護車工作。工作中最難忘的,不是
像電影般救火救人的情節,而是救護車上遇見的人
和事。人一生,須歷經生老病死,而作為一名救護
員,若你運氣欠佳,你能在一天內,看盡別人的生老
病死。工作中,既見到賢孝子孫,也看到忤逆敗家;
既有慈母,亦有狠父;千奇百怪,應有盡有。救護車
上,你感受到生命在手中流逝;亦看到生命的無奈。
經常遇見須急救的病人,但能救活的卻沒多個。生
命無常,力所能及的,只能做到盡力而為,問心無
愧而已。現在,救護員與市民的關係,已非官與民。
還記得初入行時,救護課堂上導師的一句話︰「同
學,你哋要記住呀,你哋服務嗰啲,唔係 patient ﹙病
人﹚,係 client ﹙客人﹚。雖然唔係要賓至如歸,但
係都要客人滿意。」但我覺得救護員與市民的關係,
很多時是更像朋友。雖然未至知心好友,但最少也是
點頭之交。
2004 年左右,我在中央行動站駐守,日常工作
當然離不開救護車工作。中央行動站服務的區域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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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世安,第十三屆保安部隊高等學校學生,「
警民合作」中文徵文比賽內部組冠軍得獎作者。